第189章 澡堂里的灯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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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;   nbsp二姐看着林阳的脸色，眼神里满是怀疑，可妈妈都这么说了，她也没再追问，只是说：“那咱回家收拾收拾，该带的东西带上。我刚给姐夫打电话，让他下午过来接咱们，他那车宽敞，能装下行李。”
    nbsp坐电梯下楼时，里面挤满了人，都是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和家属。有人在哭，有人在低声说话，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的味道。妈妈靠在林阳肩上，闭着眼，没说话。林阳能感觉到她在发抖，不是冷的，是怕的。
    nbsp出了医院大门，二姐的车已经在等着了——是辆黑色的SUV，去年姐夫换的，说是跑工地方便。“大老舅母，您坐后面，躺着舒服点。”二姐打开后门，铺了层厚厚的坐垫，“我给您拿了条毯子，路上冷。”
    nbsp妈妈却摇了摇头：“坐前面吧，跟小阳多说说话。”
    nbsp林阳扶着她坐进后座，爸爸坐在另一边。车刚发动，二姐就从前面递过来个保温杯：“大老舅母，这里面是冰糖雪梨水，我早上炖的，润润嗓子。”她的车后座堆满了孩子的东西，一个粉色的书包歪在角落，上面还挂着卡通挂件，是她女儿的。
    nbsp妈妈接过保温杯，喝了一口，笑着说：“你这日子过得，比谁都细。”
    nbsp“俩孩子磨人，不细点不行。”二姐回头笑了笑，“前阵子我儿子发烧，夜里光给他量体温就起了八趟，第二天还得去工地盯着，现在想想都不知道咋熬过来的。”
    nbsp林阳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。他知道二姐说这些是想宽妈妈的心，可话里的辛苦，谁都听得出来。
    nbsp路过菜市场时，妈妈突然说：“停一下车呗？我想买点苹果，小阳爱吃脆的。”
    nbsp“妈，回家再买吧。”林阳说。
    nbsp“不差这一会儿。”妈妈看着窗外，眼神有点飘，“你小时候总跟我抢苹果吃，说要吃最大最脆的。”
    nbsp林阳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。他别过头，看着二姐在前面付钱，她从钱包里抽出张五十的，还不忘跟摊主说“称够斤两，别糊弄”——她日子过得宽裕了，却还保留着精打细算的习惯，都是被俩孩子磨出来的。
    nbsp回家的路上，谁都没说话。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，是二姐特意换的，怕吵着妈妈。快到小区门口时，妈妈突然说：“小阳，这事儿...先别跟你老伯儿家说。”
    nbsp林阳愣了下。
    nbsp“你老伯儿家妹子刚结婚，彩礼钱还没还清，家里本就不富裕。”妈妈看着他，眼神里带着恳求，“他岳父岳母——就是你老伯儿老婶，这阵子刚查出高血压，天天吃药，哪能再让他们操心？我不想一下子刺激到他们。”
    nbsp她顿了顿，声音更低了：“你大姑老姑那边也先别说。大姑家刚换了房子，正是花钱的时候；老姑大大咧咧，但是身体不好，经不起吓，她装不住事，跟你老姑说完估计全家人都得知道了。反正...反正迟早瞒不住，等我化疗稳定点了，咱再慢慢说，行不？”
    nbsp林阳点点头，眼泪又掉了下来。他想起老五妹子结婚时，老伯儿到处借钱凑彩礼，愁得几夜没合眼；想起老伯儿老婶总拎着自家种的青菜来串门，说“给你妈补补”，老两口腰都弯了，却总说“没事，还能下地”。妈妈连这些都想到了，怕自己的病给亲戚添负担，怕惊扰了他们本就不易的日子。
    nbsp到了小区门口，姐夫已经在楼下等着了，手里还拎着个纸箱子：“我从工地顺了点排骨，给大老舅母补补。”他穿着件沾满水泥点子的夹克，脸上还有没洗干净的灰，刚从工地赶过来。
    nbsp“快上去歇歇。”二姐接过箱子，“让小阳他们先上去，你在这儿等我。”
    nbsp看着姐夫憨厚的样子，林阳突然觉得心里暖了点。二姐嫁了个体贴的人，日子再忙再累，总归是踏实的。
    nbsp爸爸开了单元门。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，黑黢黢的。林阳扶着妈妈，一步一步往上爬。妈妈的呼吸有点喘，爬到二楼就停住了，扶着墙大口喘气。
    nbsp“歇会儿。”爸爸说。
    nbsp妈妈摇摇头，喘着气说：“没事，接着走。”
    nbsp终于到了家门口，爸爸掏出钥匙开门。门“咔哒”一声开了，屋里的摆设跟他们走时一样，桌上还放着妈妈没择完的菠菜，蔫得像团草。
    nbsp妈妈走到沙发边坐下，拿起桌上的遥控器，打开电视。电视里正在演喜剧片，逗得人哈哈大笑，可屋里没人笑。她拿起一个苹果，用水果刀慢慢削着皮，苹果皮连成一条线，没断。
    nbsp“小阳，”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林阳，“你明天去上班吧，别总耽误活儿。”
    nbsp“妈，我请了假。”林阳接过苹果，咬了一口，脆生生的，却没甜味。
    nbsp“请啥假？班还得上，钱还得挣。”妈妈削着第二个苹果，“我这病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，日子还得过。”
    nbsp爸爸蹲在地上，翻着药箱，不知道在找什么。他的背对着林阳，林阳看见他的肩膀在抖。过了会儿，爸爸摸出手机走到阳台，压低声音打电话，林阳隐约听见几句：“...钱的事你别操心，我这边能想办法先别跟你五弟说，林阳他妹子刚结完婚，老伯儿老婶身体又不好...大姑老姑那边也别提，缓阵子再说知道瞒不住，能多缓一天是一天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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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林阳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。爸爸是在给老伯儿打电话，他连亲弟弟都要瞒着，怕他们跟着着急上火。这就是他的家人，永远把难处自己扛着，把体面和安稳留给别人。
    nbsp“爸，找啥呢？”林阳走过去。
    nbsp爸爸没回头，声音哑得厉害：“找你妈吃的降压药，忘了放哪儿了。”
    nbsp林阳蹲下来，跟他一起找。药箱里的药瓶歪歪扭扭地堆着，有感冒药，有胃药，还有爸爸贴腰的膏药。他拿起一个药瓶，标签都磨掉了，看不清是什么药。
    nbsp“别找了，”妈妈说，“在电视柜抽屉里呢。”
    nbsp爸爸站起来，走到电视柜前，打开抽屉，果然找到了降压药。他倒出一片，递给水杯，手还在抖。
    nbsp林阳看着爸爸的背影，突然觉得他老了好多。以前爸爸能扛起一百斤的麻袋，能在工地上干一天不歇，现在却连拿稳一杯水都难。
    nbsp“明天我跟周主管说说，先请段假。”林阳说，“我陪您去化疗。”
    nbsp“不用，我跟你爸去就行。”妈妈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，“你好好上班，别让我操心。”
    nbsp“妈...”
    nbsp“听话。”妈妈的语气不容置疑，“你要是不上班，我这病都治得不安心。”
    nbsp林阳没再说什么。他知道，妈妈是怕他耽误工作，怕他没收入，以后的日子更难。她总是这样，什么事都先想着别人，把自己放在最后。
    nbsp晚上，林阳躺在自己的床上，听着隔壁屋的动静。妈妈和爸爸在低声说话，说的是化疗时要带的东西，说的是家里的水电费该交了，说的是阳台上的花该浇水了，唯独没提那十万块的治疗费，没提那“拳头大”的肿瘤。
    nbsp他摸出手机，翻到小马的微信，打字：“小马，明天我去上班，跟周主管说一声。”
    nbsp小马秒回：“阳哥，你别急着上班，阿姨这边需要人照顾。仓库的活儿有我呢，周主管说了，你啥时候回来都行。”
    nbsp“没事，我能行。”林阳回复。
    nbsp放下手机，林阳看着天花板。月光从窗户照进来，在地上投下一块亮斑。他想起医生说的“拳头大的肿瘤”，想起妈妈削苹果时平静的脸，想起爸爸在阳台打电话时佝偻的背影，心里像压着块大石头。
    nbsp可他知道，他不能垮。妈妈还在，爸爸还在，二姐和姐夫还在，他们都在等着他撑起来。明天他要去上班，要好好挣钱，要陪着妈妈化疗，要看着她好起来。
    nbsp就像妈妈说的，没有过不去的坎。
    nbsp第二天一早，林阳醒得很早。妈妈已经起来了，在厨房熬粥。爸爸坐在客厅里，擦着他的旧自行车，车链子锈得厉害，擦了半天也没亮。
    nbsp“爸，我去吧。”林阳走过去。
    nbsp“没事，我擦擦，明天好骑它去菜市场。”爸爸说，“比走路快。”
    nbsp林阳没说话，蹲下来帮爸爸擦车。车链子上的锈蹭在手上，黑黢黢的，像洗不掉的墨。
    nbsp“粥好了，快来吃。”妈妈在厨房喊。
    nbsp林阳和爸爸走进厨房，桌上摆着三碗粥，还有一碟咸菜。妈妈坐在桌边，正往粥里加糖。“你爸不爱吃甜的，这碗给你。”她笑着说，然后又把没加糖的那碗粥推到爸爸面前。
    nbsp爸爸拿起勺子，喝了一口，眼圈突然红了。他赶紧低下头，假装喝粥，可肩膀却在抖。
    nbsp林阳看着他们，突然觉得鼻子发酸。他拿起勺子，大口喝着粥。粥是小米粥，熬得稠稠的，带着点甜味，是妈妈的味道。
    nbsp他知道，以后的日子会很难，化疗会很疼，钱会很紧张，可只要一家人在一起，只要妈妈还能给他们熬粥，只要爸爸还能擦他的旧自行车，就总有希望。
    nbsp吃完早饭，林阳穿上工装外套，准备去上班。妈妈把一个苹果塞进他兜里：“路上吃，脆的。”
    nbsp“嗯。”林阳点点头。
    nbsp走到门口，他回头看了一眼。妈妈正坐在桌边，给爸爸的粥里加咸菜。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，落在他们身上，暖融融的。
    nbsp林阳深吸一口气，推开门走了出去。外面的风有点冷，可他的心里却憋着一股劲。他要去上班，要挣钱，要让妈妈好好治病，要让这个家好好的。
    nbsp他知道，只要他们不放弃，就没有过不去的坎。
    喜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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