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 林阳自传琴弦上的年轮番外篇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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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0章 暂停的秒针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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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sp;  nbsp“缝了十一针,昨天又清了次创,没打麻药……”林阳的声音越来越低,他不习惯跟领导说这些,总觉得像在卖惨。他想起昨天清创时咬的毛巾,是医院的白毛巾,粗得刺嘴,被他咬得湿得能拧出水,那股疼比冬天骑二八大杠顶风走五公里还难熬——顶风骑车是累,喘不过气,但那疼是往外挣的,清创的疼是往骨头缝里钻的,带着股子狠劲,攥得人五脏六腑都缩成一团。
    nbsp“知道了。”主管的语气缓和了些,像退潮的水,“按工伤流程走吧,让老刘把事故经过写个说明,你把诊断证明拍给我。这半个月就安心养伤,工作的事别操心,我让老刘先顶着。”
    nbsp“谢谢王主管。”林阳松了口气,挂电话时手指都在抖,左手的虎口处酸得厉害——刚才攥手机太用力了。
    nbsp阳光透过纱窗照在被子上,投下格子状的光斑。那纱窗是前年换的,网眼有点大,能看见外面的麻雀蹦蹦跳跳。林阳把手机扔到一边,忽然觉得浑身乏力,像被抽走了骨头。他躺回床上,望着天花板上的裂纹,那纹路像极了仓库地面上的叉车辙印,弯弯曲曲,却始终向前延伸。
    nbsp仓库的地面是水泥的,被叉车压了十几年,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辙印。最深的那道在打包区门口,是去年冬天叉车师傅没注意,带着托盘硬碾过去的,后来用水泥补过,却总比别处低一块,下雨天还积水。林阳总在那放块旧抹布,见水就擦,怕有人滑倒。
    nbsp这是他工作一年多来,第一次拥有超过三天的假期。以前总觉得时间不够用,订单要赶,报表要填,新来的临时工要带,连吃饭都得扒拉两口就往打包区跑。有次母亲包了饺子,他揣了十个在兜里,骑着二八大杠在物流园等提单时,就着风吃了,饺子凉得硌牙,他却吃得急,差点噎着。
    nbsp那辆二八大杠的链条换过三次。第一次是刚入职没俩月,骑到半路断了,他推着车走了四站地,找到修车铺,花了十五块钱换了条新的。修车师傅说:“你这车够老的,链条都锈成渣了。”他当时还心疼那十五块,觉得够买三碗牛肉面了。
    nbsp车胎补过五回。最惨的一次是去年梅雨季,一天之内扎了俩窟窿,前胎一个,后胎一个。他推着车在雨里走,裤脚全湿透了,黏在腿上难受得很。路过个公交站台,有个老太太给了他把伞,说“年轻人不容易”。后来他把伞洗干净,想还给老太太,却再也没见过。
    nbsp车把上的漆被蹭掉一大块,露出底下的铁皮,像他手上磨破又愈合的茧子。右手虎口处有块圆形的茧,是握车把磨出来的,左手食指第二节有道浅疤,是第一次用打包机时被夹的。这些印记像枚枚勋章,印在他身上,也印在那辆二八大杠上。
    nbsp小陈师傅在的时候,两人还能轮着歇个半天。他帮小陈看仓库,小陈帮他擦自行车链条。擦链条得用煤油,仓库里有的是,倒在旧报纸上,用刷子蘸着刷,油星子溅得满手都是,洗半天还留着味儿。小陈总说:“你这车比你女朋友还金贵,天天擦。”林阳就笑,说“它比女朋友靠谱,从不闹脾气”。
    nbsp自从去年小陈跳槽去了自来水厂,他就成了仓库里的“救火队员”,哪里缺人就往哪里补。老李的腰不好,搬重物得他上;小周记不住订单编号,核对时得他盯着;连叉车师傅请假,他都得顶上开两圈——虽然开得歪歪扭扭,总把托盘蹭到货架,但好歹能应付。
    nbsp就这么连轴转得像个上了发条的陀螺,那辆二八大杠也跟着连轴转,车座底下的弹簧早就没了弹性。有次载着小陈师傅,过减速带时“哐当”一声,小陈师傅差点蹦起来,说“你这车座跟石头似的,能硌出痔疮”。林阳当时还反驳,说“这是锻炼屁股肌肉”,现在想想,确实该换个座子了。
    nbsp“渴不渴?”母亲端着水杯进来,小心翼翼地扶他坐起来,她的胳膊肘上有块淤青,是昨天送他来医院时,在楼梯上磕的。“刚王主管打电话来了,说让你安心养伤,工资照发,还问要不要派同事来看看你。”
    nbsp林阳接过水杯,温热的水流过喉咙,熨帖得让他眼眶发酸。主管刚才在电话里没说这些,想来是特意跟母亲交代的。他忽然想起小陈师傅走那天,也是这样的晴天,两人在仓库门口抽烟,小陈拍着他的肩膀说:“别太拼,机器还得歇呢,何况人。”
    nbsp当时他只当是客套话,骑着二八大杠往回走时,还在盘算第二天的工作计划——要先去核对东南亚那批货的装箱单,再教小周用新的打包机,下午还得去物流园送趟样品。现在才明白,原来适当停下,并不是偷懒。
    nbsp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变得清晰起来,叽叽喳喳的,像仓库里永远停不下来的打包声。仓库的打包声是有节奏的,“啪嗒”是胶带封箱的声,“咔嚓”是剪刀剪绳子的声,“咚咚”是零件装箱的声,混在一起,倒像支特别的歌。林阳听了一年多,闭着眼都能分辨出是谁在干活——老刘封箱最响,“啪嗒”一声能惊飞仓库窗台上的麻雀;小周总用剪刀,“咔嚓咔嚓”的,没个准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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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林阳看着自己缠满纱布的右手,忽然觉得有种奇异的放松。不用凌晨五点半爬起来擦自行车链条,不用顶着太阳蹬着二八大杠挤车流,不用盯着叉车装货,不用核对那些密密麻麻的订单编号,甚至不用想起澳大利亚客户那苛刻的包装要求。
    nbsp澳大利亚客户是出了名的挑剔,上次有个零件的包装膜上有个小气泡,就被退回来了,林阳跟着老刘在仓库拆了一下午,重新打包,手指头都磨红了。当时他骑着二八大杠回家,觉得那气泡像块石头,压得他心口沉。
    nbsp这种放松带着点苦涩,是用血肉模糊的伤口换来的,却又真实得让他心安。就像暴雨过后的仓库,虽然满地狼藉——被风吹倒的货架,泡湿的纸箱,散落的零件,却能闻到雨水冲刷过的塑胶味,清新得让人想深吸一口气。
    nbsp就像那辆二八大杠,偶尔停在树荫下歇一歇,链条反而更顺滑。有次他连续骑了半个月没停,链条锈得厉害,蹬起来费劲得很。后来歇了两天,拆下来用煤油泡了泡,再装上,骑起来“嗖嗖”的,比新的还轻快。
    nbsp“妈,把我桌上的那本书拿来呗。”林阳忽然说,“就是那本讲物流管理的。”
    nbsp母亲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,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,像朵盛开的菊花: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你不是说上班够累,看书头疼吗?”
    nbsp“歇着也是歇着。”林阳挠了挠头,有点不好意思,耳根子都红了。“小陈师傅以前总说,光会打包不行,得懂点理论。以前没时间看,每天骑完车累得倒头就睡,现在……正好补补。”
    nbsp那本书是他刚入职时买的,封面是蓝色的,印着个巨大的集装箱。当时雄心勃勃,想好好学学,将来能当个物流主管。可后来太忙,书就被扔在床头柜上,落了层灰,还是上次母亲来给他打扫卫生时擦的。
    nbsp母亲拿来书时,顺便带了个靠垫。靠垫是用他穿旧的工装改的,蓝色的布,母亲在边上绣了朵小菊花,针脚有点歪,但看得出来很用心。林阳把书放在腿上,左手翻着页,纸页有点脆,是放久了的缘故。阳光透过纱窗落在纸面上,暖融融的,能看见浮动的灰尘,像仓库里阳光下飞舞的纤维。
    nbsp指尖的疼痛还在隐隐作祟,但心里的焦躁却像被抽走的潮水,慢慢退去了。他想起昨天清创时,医生说:“伤口得慢慢养,急不来,越急越难好。”当时没往心里去,现在才觉得,这话不光说伤口,也说日子。
    nbsp仓库的打包膜还在等待被切割,叉车还在月台边待命,老刘的晨会表上大概又添了新的订单。那辆二八大杠应该还锁在医院楼下,车筐里的入库单或许已经被雨水打湿。但此刻,这些都暂时与他无关了。
    nbsp他有半个月的时间,慢慢等伤口愈合。每天早上不用被闹钟叫醒,能听着蝉鸣睡到自然醒;母亲会熬不同的粥给他喝,小米粥、南瓜粥、大米粥,轮着换;换药时虽然还会疼,但能咬着牙挺过去,不像昨天那么慌了。
    nbsp他可以慢慢翻完这本没看完的书。看看那些讲供应链管理的章节,想想仓库的流程能不能优化;看看包装设计的部分,琢磨着怎么能让打包效率更高;看看物流路线规划,或许以后去物流园送货,能找到条更近的路,不用再绕那座陡桥。
    nbsp他可以慢慢感受阳光落在书页上的温度,看光斑从左上角移到右下角,看窗外的树影变长又变短。这些被忙碌偷走的时光,正以另一种方式,重新回到他的生命里。
    nbsp手机又震动起来,是仓库工作群的消息提示。群名是“物流先锋队”,是主管起的,说要有点精气神。林阳看了一眼,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点开。以前群里一有消息,他总怕耽误事,不管在干什么都得点开看,有次骑车看消息,差点撞在电线杆上。
    nbsp他把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上,那些关于供应链管理的文字,在安静的房间里,忽然变得生动起来。“库存周转率”“订单满足率”“配送时效”,这些以前觉得枯燥的词,现在想起仓库的实际情况,倒有了新的理解。
    nbsp或许,暂停并不是件坏事。就像那辆二八大杠,偶尔停在树荫下,不是为了偷懒,而是为了攒足力气,在下一段路上蹬得更稳。就像仓库里的叉车,每天下班前都得熄火检查,加加油,紧紧螺丝,第二天才能跑得更顺畅。
    nbsp林阳翻到书的中间页,看见夹着片干枯的槐树叶,是去年秋天从厂区那棵老槐树上摘的。当时觉得好看,就夹在了书里,现在叶脉清晰,像张小小的网。他想起那棵树下的二八大杠,等他回去,得好好给它擦擦链条,换个新座子,说不定还能再骑个三年五载。
    nbsp阳光越发明媚,透过纱窗在书页上投下的光斑,像块小小的金子。林阳的左手轻轻放在书页上,感受着那份温热,心里忽然踏实得很。伤口还在疼,但他知道,会好的。日子也一样,歇过这阵,再往前蹬,一定能更稳、更远。
    喜欢。

第160章 暂停的秒针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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